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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正义是一成不变的。但也有人说，没有适用于所有人的正义。 而这一点，正在《十二怒汉》中被淋漓尽致地体现。 《十二怒汉》中，十二个陪审员为一位男孩的命案而聚集，讨论现有的证据是否足以判处这个男孩死刑。在讨论和争吵中，十二个人对于该男孩的身份、性格、背景等一系列元素展开激烈的辩论，最终达成一致，同意让法院继续深入调查而非草草结案。在剧中，最开头的反对者与其余十一位陪审员精彩的据理力争和步步紧逼的压力让人沉浸在语言的艺术中。即便没有令人激动的动作和场景切换，每一个演员的语气和微表情仍旧共同描绘出一幅饱含张力和紧张感的悬疑戏剧，叫人引人入胜。 故事主要围绕陪审员们在“同意判决”和“执意追查”这两个阵营之间转变的原因和其中的冲突展开。在戏剧的一开始，大多数陪审员们同意该起命案已是铁证如山，没有疑点。但八号陪审员截然相反的观点使所有人陷入了困惑和无奈中。但随着讨论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自相矛盾的证据被挖掘，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八号陪审员的方向。但如果整个故事仅仅是简单的破案和刑侦，那十二怒汉的故事将停留在一个脍炙人口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其余的十一位陪审员慢慢加入八号陪审员的原因各不相同，从最开始，九号陪审员纯粹是可怜八号而加入的情感帮助，再到五号和十号陪审员为了不被他人歧视和贬低而加入，再到最后其余的陪审员们或是迫于压力，或是被证据说服，同意法院继续追查，各个陪审员们被打动的方式不一，也表现出他们各自对该起案件的偏见。 故事最富有曲折之处就是这个杀人男孩的复杂身份。他是个孤儿，穷人，父亲又嗜赌如命，经常家暴。这一个个苦命人的标签，却在审判男孩时成为了束缚住凶手和审判者的枷锁。因为这个男孩出自底层，而底层社区非法弹簧刀又屡见不鲜，这个男孩所无意间丢失的刀在陪审员的眼中便是他为了掩盖自己杀人所撒出的拙劣的谎言；因为这个男孩性格孤僻而常常受到家暴，所以他在恼怒中喊出的一声“我要宰了你”便被陪审员们认为是他的杀人预告；因为他被社会，被上流阶级认为是“那种人”，所以他的话、他的情感、他的可怜都不重要，在陪审员的耳朵里，他只在撒谎。而正是因为这些偏见和陪审员们对底层人民的歧视，让他们在一开始忽略了自相矛盾的证据，也固执地隐去了男孩律师并没有尽职的事实，只想要草草结案。用十号陪审员的话来说，这是“在这些人踩在我们头顶前除掉他们”。 这些标签在平时也许是人们关心他人的工具，但在谈论法律时，它们却成了简化群体的工具。人们草芥人命，并不是因为他们懒惰，而是因为他们自根的对这些底层人民的厌恶心理。他们打心底里不认为哪个底层人不会干出违法的事，故而在审判时忽略了正义，而关注了“身份”。 幸好，八号陪审员没有被这些标签蒙蔽。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或者说，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关心受害者、凶手、甚至目击者的身份的人，他关心的只有证据和它们的真实性。其他人错误的认为老人就不会说谎，还因为一条口供而沾沾自喜。但在八号陪审员的眼中，一条条证据和一个个证人分散的信息拼凑在一起，却无法组成一张完整的图像。在整个与其他陪审员的辩驳中，八号陪审员完全没有将主题引到男孩的背景或动机上，只是在完成他作为陪审员的职责：确认证据链完整。 但八号陪审员就又是个纯粹的人了吗？我看未必。这也是这部剧一大亮点——大幅的留白和刻意的设置。整部剧中，观众对这次凶杀案其实知之甚少：除了知道结果和几个零星甚至互相不符的口供外再无证据，就连最后男孩是否真的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我们都未曾得知。但这正是这部剧的精妙之处：它把陪审员的戏在舞台前演完，并把警察和侦探的戏留给了在场的观众。这场戏的结局既不是男孩落网，也不是真凶浮出水面，而是一个富含悬念的未完待续，正点明：看清真相不过是寻得正义的第一步，破开自己的偏见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追寻结果的路上还有风波。八号陪审员最后沉默的注视与观众直接对话，质询着观众们内心中如同这其余十一位陪审员一般的偏见：对身份的偏见，对年龄的偏见，对知识的偏见，对社会的偏见。而最后，八号陪审员默默地走出会议室，象征着这十二位陪审员化解了自己对社会的陈旧观念，也将这份期望交给了舞台前的我们。接下来，要找出真凶，我们要破开刻板印象的束缚，打破脑中陈旧的教条，用正义替代通常，用证据代替感觉。由此，十二怒汉撕下了人性卑劣的面具，更显现出正义的伟大。最后的最后，是谁杀了男孩的父亲不再重要，因为众人的嘴早已杀死了这个男孩。 另一个有趣的点是十二怒汉中没有一个姓名。我想这是作者的一个小巧思，因为没有姓名，所以这十二个陪审员实则代表着社会中一个个集体。第一陪审员，其主动主持大家又受不得打击的形象与现实生活中的政客形象相吻合，既希望能统治国家又不愿接受矛盾；第三陪审员，他高高在上的模样和对家庭的无奈影射着现实世界里的“上一代”形象，思想固执，不肯接受进步；第五陪审员，他的穿着和台词无不体现出他便是凶手的集体象征，工农团体；第七陪审员，一个典型的民族主义者，看热闹不嫌事大又不想自身陷入麻烦；第十陪审员，他丑恶的嘴脸和本身并不高尚的职业互相讽刺，表现出社会中自命清高的中产阶级，既憎恨底层人又讨好着上流们。这些活灵活现的象征将整间会议室拆成十二份，每一份中都藏着个人的利益和渴望。但我们也能看出，最终这十二个社会的面被一条线——八号陪审员——连接在一起，团结地保卫着每个人都应有的权利：正义和自由。 十二怒汉的主题和故事其实与罪恶之家（An Inspector Calls)很像。两篇文章都围绕着一株凶杀案展开，对正义和社会提出质询。但与十二怒汉对人性本质的追求和对正义理性地探究不同，罪恶之家的主题更聚焦在社会的不平等和差异。即使十二怒汉中，通过诸如第四陪审员和第十陪审员对于男孩轻蔑的审判，以及第十陪审员的不屑，我们能够含沙射影般地看到社会对于底层人民的漠视和贬低，但在罪恶之家中，这个主题借助艾娃史密斯的角色被更加具体地透露出来。两台戏一个升华自我认知，一个促进社会改革，都旨在对被忽视的集体的更加重视。 最后是一些个人的思考：我感觉八号陪审员才是那个杀死男孩父亲的人。他有刀，又能为男孩辩护，既拥有作案能力，也在整部剧的过程中为自己树立起正义和铁面无私的形象，巧妙地为自己洗脱了嫌疑。再者说，他独到的思考能力，是否也是建立在他知道男孩并非杀人凶手的前提之上的呢？当然我知道我的这个说辞也有着很多可以被推翻的观点，最直接的就是八号陪审员完全可以投票杀死这个男孩，以绝后患。当然，这个假设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推测，代表正义与罪恶在人性中的交织，而非真正的剧情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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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9 21:3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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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13 21:06: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