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亮之夜（四）

Archiver

  那块碎片安静地躺在我的口袋里。

  我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几束光线从手指的缝隙间透出。这股光微弱地在我的手里闪烁，可它却与光圈里的光截然不同。我从未见过这样洁白的光。
  那个老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那块碎片放回口袋，走进了弥漫着香气的街道。
  街道上人潮汹涌，人们再一次靠近我，再一次停在我周围，再一次谈论起不存在的危险。但这些危险不再能够吓到我，我走在人群当中，人群的喧嚣如海洋般萦绕着我，我随波逐流着，却努力地与巨浪搏斗。
  再一次踏入高塔，我没有唤出机器人助手。我站在塔底，望着上空层层楼阁，不禁好奇：“除了塔顶的展馆，这座塔里还有什么？”
  很快我就在底层的角落看到了一扇泛黄的门。我接近了那扇门，金属的门把手已经锈迹斑斑，门上的油漆已经脱落，正中间写着几个字：紧急楼梯。
  推开门，与众不同的气味扑面而来。我从未闻到过这股发霉的气味，不觉得难受，反而很好奇。
  我顺着这条楼梯一路上爬，灯光渐渐明亮起来，空气中渐渐地被铁锈味填充，每一层的编码也愈发混乱，到后来，楼梯井里好像传出几声叫喊。。。可我没有停下。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一层，只是不断地爬着，一层、两层，直到我累得精疲力竭为止。我最后停在一个泛着蓝光的编码面前，上面杂乱无章的写着几个字，我却完全无法理解——这也许是我使用的语言，但我却没有办法理解它们。  手碰到楼梯间门把手的那一刻，一股电流传过我的身体。我错愕的四处张望，在湛蓝的灯光映衬下，门上有一行大字：危险区域，闲人勿进。那行字的油漆好像还没干，渗透下来。望着楼梯井黑暗的顶，低头又看见楼梯井深邃的底部，那行字看着有些瘆人。一时间，我站在楼梯间里，既不敢推开门，也不愿往上走，更不想走回头路。
  我在楼梯间里不断地踱步，一边犹豫一边等待着。突然，我的口袋里突然振动起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碎片，它的光依旧微弱无比。可这一次，透过它，我好像看见了两张脸。一张是邓的脸，坚毅、沉稳，却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另一张。。。好像也是邓的脸，只不过更加彷徨、不知所措，可透过他闪着光的眸子里，我却看到了他的壮志和意气。我疑惑地揉了揉眼，两张脸仿佛拼凑在一起，凑出一张年轻又迷茫的脸。
  那是我的脸。我的耳旁再次响起了邓的话：“你们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探明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再次抬起头，眼里不再迷茫。我既不会回头，也不会迷茫地向上。我一把推开了门，预想的疼痛没有出现，我走进了楼层中。
  出现在眼前的是无数排屋舍俨然的桌椅，凑近它们，我看见每一把桌椅都不同程度的损坏，坑坑洼洼，又老又破。一排排的桌椅前，一块墨绿色的板子被钉在墙上，上面好像也写着几个字。
  我站在那块板子的前面，面朝桌椅，每一把桌椅都净收眼底。突然，桌椅开始剧烈摇晃、转动，在一声巨响和一阵闪光后，桌椅上竟摆满了东西。我小心地踱到了一张桌子身前，桌子上有几个立方体，上面写着几个字，底下有几幅插图，从侧面看，还被切开成很多层。在这些立方体旁边是几个不规则的柱子，它们一头细、一头粗，细的那头都是黑色。我疑惑地凝视着这套奇怪的东西，不知为何我觉得我对它们有种亲切感，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我没搞清这些形状到底是什么，桌椅和黑板就再次摇晃起来。这一次，我感到地面也在震颤，我艰难地跑开，远远地窥视着那团光；突然我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打开手，那片碎片此刻正剧烈地震颤着，强烈地闪烁着。
  随着一声轰鸣，桌椅上，黑板前出现了几个人影。黑板前的身影手舞足蹈，在黑板上不断比划，好像很激动；桌椅上的人们埋头对着那些立方体做着同样地动作，有的还高举着手，想要引起黑板前那人的注意。。。
  我感觉脑子里有一个尘封已久的东西蠢蠢欲动，可我却无法释放那个念头。我又一次剧烈地头痛起来，我艰难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那个念头越来越强壮，我只感觉什么东西在我的口中呼之欲出，可我却说不出话来，我的头越来越痛。
  “看到了吗，这个就是教育。他们学的，就叫知识。”
  一个声音把我从剧痛中拯救出来，我如释重负般抬头，眼前的课桌黑板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人握着那个立方体，朝我摇了摇：“站起来吧，看清楚，这个东西的名字叫书本，书本里面用的叫纸张。”
  脑海中无序的乱码此刻如同被一阵风吹起一般凑到一起，我终于见到了这个无处不在却无形无迹的东西——书本。我望着眼前那个人，用力地开口：“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这些？”
  “你愿意的话，就叫我明吧。”那个人盯了我几秒，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跟着我吧。。。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
  我不管脑中的疑问，跟着明走进了楼层的更深处。越往里走，楼层的陈设越古怪离奇，越不像是光圈科技的产物。更多奇怪的事情与这些物件同时发生着：我亲眼看见一个物体在我眼前闪烁几下，然后消失在地面上，几秒后再次出现；我还看到了无数我不认识的物体，我的头更加痛了。
  明看我窘迫的样子，无奈地开口：“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给你讲这些东西，现在先跟着我，有更重要的事和你说。”
  我只好跟着他，一路来到了楼层的最深处，一条闪着光的裂缝突兀地立在房间的中央。透过裂缝，我好像看到了一座熟悉的城市——光铭城。
  只不过，那座光铭城和我记忆里某一次循环时我走出大楼所见到的光铭城更加相似，只是这座光铭城还能看到光。
  明这时拍了拍我的肩：“喂，不要看到什么都这么惊讶好吗？你看看你，像个孩子似的。。。”
  他指了指眼前那个裂缝：“没错，你现在看到的这个裂缝就是光圈科技的一个漏洞。光圈科技绞尽脑汁把人困在他们制造的桃花源里，却没想到这里藏着一条与现实世界的通道——严格意义上，过去的通道。”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的意思是，我们通过你说的这个裂缝就能穿梭时间？”
  明看到我憋笑的样子，显然是有些生气：“信不信进去走一遭你就知道了！但是在你进去之前，你真的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吗？”
  我这才停下来凝视着明。刚刚在漆黑的环境里，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此刻，在裂缝的光映照下，他好像。。。很苍老。
  我从未见过像明这样苍老的人，我有些错愕的开口：“额。。。我倒是出去过一次，只是没走两步就被打晕了。。。”
  “不奇怪，不奇怪。”明嗤笑出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那看来你对外面的情况也不清楚。。。”他在我身边绕了两圈，盯着我看了几秒，好像在做出什么决定。突然，他凑到我的身边：“把你那个碎片给我，我不会害你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伸出了手，我口袋里的碎片自己飞了出来，落在他手中。
  “看来，你已经听邓讲过他的故事了？”明握住了那块碎片，“那我就不再多讲光铭城所发生过的事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自己来。”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凝视着他的手。房间里陷入了几秒寂静。
  “额。。。”明尴尬地打破沉默，“你就记住这几个东西：纸、笔、书。其他的东西你去了那边自然就会知道了。。。去找图书馆！”
  没等我说话，明便把我推进了裂缝里，我只感觉自己下落了很久，最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落在了硬邦邦的土地上。
  我望向天空，黄沙遮天蔽日；眼前不少人们走在街头，低着头望着手机；身边高楼林立，但熟悉的霓虹、香气、浮球都没有出现。
  整点报时在我耳边响起：“现在是：2123年9月3日，18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