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亮之夜（十）

Charles

  四片碎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慢慢发黑。。。

  睁开眼，冰冷的厚壁罩盖在我的头顶。
  我没有推开玻璃罩，只是静静地躺在休眠舱里。“好累。。。感觉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了。。。”我才发现我已经精疲力竭。
  过去的几天，我竟没有休息地帮助岚和凯捣毁了光圈科技的两项洗脑手段。现在回忆起他们，一个优雅的女人身影和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身影又浮现在我眼前。
  我闭上了眼，只想要好好地睡一觉。“真是，一条好长好长的路啊。。。”
  朦胧的梦里，我感觉自己身轻如燕，站在一堆碎石上，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我的旁边围着好多人，他们都在鼓掌，都在笑。我也跟着他们一起笑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了，好像慢慢地飞起来。我飞呀飞，飞到了一块阴影底下，我抬头一看，一张狰狞的脸在我的头顶张开了血盆大口。
  我惊叫着醒了过来，四周还是霓虹，但当我环顾四周，建筑物的中间貌似无端地裸露着钢筋，没有风沙却锈迹斑斑。
  抬头，洁白的天空中，我竟看到几粒黄沙落在地上。。。
  “这个梦真是，毫无逻辑！”我假装生气地捶打了几下胸口，给自己壮胆，“不管了！走！”说着，我就走进了城市。
  踏进城市，一股炎热的风瞬间迎面而来。我本能地转身躲避，却还是被热浪吹得连连后退。望向四周，周围的人们都穿上了短袖。
  走在大街上，我好像听到人们嘴里的话越来越不熟悉。他们好像开始讨论歌曲，开始讨论艺术，开始讨论美和人生。我第一次在他们口中听到柴米油盐之外的事物。
  突然，一个突兀的身影从一颗浮动的光球里出现。那个人的身体已经几乎被机械义体取代，浑身充满了机器的僵硬。他在影像里坐在一张桌前，目光炯炯地瞪着所有人，一股恐惧感从我的心里油然而生——我突然想起了邓，他也是这样坐在桌前，但他的眼神不一样。
  “相信大家已经看到，最近的光铭城状况频发！昨天，我们的光锐工厂里，几十个兢兢业业的工人被残忍地坑杀！今天，让我们为被残杀的市民们哀悼；明天，我们就要让这些凶手付出代价！光铭城不能允许任何人，无论是城外的入侵者，抑或是城内的叛乱者，动摇我们城市的一丝一毫！我们要让我们的敌人们，做!出！回！答！”
  当我望向四周，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目视着眼前的影像，右手高高举起：“让侵略者作出回答！让侵略者作出回答！”
  我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影像。我突然感觉浑身发毛，他的眼睛好像盯着我，一束热烈的光射进我的眼睛，刺得我又怕又痛。
  我赶紧逃进高塔里，小T凑到我的身边。“黎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外面那个讲话的，是谁？”我撑着墙问。
  小T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慢慢开口：“外面的影像是我们光圈科技的首领，光铭城的城主——曦。”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眼前突然一闪，外面紧接着便安静下来。
  等我走出高塔的一刻，城市好像被按下了播放键一样突然忙碌起来，人们抱着各种各样的物品穿梭在大街小巷。
  “你们这。。。我知道是假戏，可这也太假了吧。。。”我不由得尴尬地笑出来，抬头对着天空吐槽。
  广播在我话音刚落时响起：“谨防‘弓形病毒’携带者！建议大家严格待在家中不要外出!”
  同时，无数人手机中的喧嚣在四处响起：
  “疫情一开，至少十年！”
  “不屯够食物，明年就完蛋！”
  “小心！你身边的人可能就是弓形病毒的携带者！”
  人们火急火燎，既费力地抬着几大盒物资，又在人群中闪躲着迎面而来的人潮。一时间，我竟分不清他们躲避的究竟是弓形病毒，还是可能夺取他们物资的他人。
  我望向四周，除了慌慌张张的人们，墙上，全息显示屏里都展示着混乱的海报，上面被涂涂改改，依稀可见两个大字：病毒。
  天空此刻都暗淡下来，血红色的霓虹灯笼罩着城市，在人们的喧嚣声里，我只感到一阵头疼。
  我看着混乱的人群们，心里却越来越平静。我知道这只是岚她们为了帮助我所又走的一步棋，我要做的也只不过是遵循她们的剧本就好。
  “嗯。。。看来这次是要找到城市谣言的来头吗？”我低着头沉思。
  我突然意识到，广播的声音虽然不断重复着，可从一开始我就在慢慢向东走，声音不断减弱——看来，广播的源头在城市的西侧。
  我当机立断迈开步走向西边，一路上人们火急火燎地从我四周走过，高高叠着的箱子遮挡住他们的视线，让他们看不见我。
  很快，眼前渐渐开阔，一座高塔出现在我眼前，一阵阵金黄的光波从塔尖射出，我耳边的广播此刻震耳欲聋。“哼，看来这个碎片很好拿嘛，连他们的人都没来帮我。”
  高塔的底下是一块黑色的巨石。我把手紧贴上去，黑石慢慢开始震动起来，我明显的感觉到耳边的广播声变小。。。
  不，不是广播声变小，而是我身边的另一个声音突然放大了。紧凑的脚步声，枪支装弹声，还有。。。一阵冷笑声。
  “看啊，看啊，这是我们的大英雄来了？”一个轻蔑的声音从高塔的顶上一跃而下，浑身的金属重重地砸在地上。我终于见到了他，曦。
  他的身体已经被金属义体所取代，全身上下被一层薄膜所覆盖，随着他的移动上下调整着。就连他的头都被一顶头盔挡住，从他的身上，我看不出人类的特征。
  “曦。。。你想要干什么！”我站在石头上，身边被机器人包围。我居高临下地向曦怒吼。
  曦只是拍了拍手，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你就没有感觉，这一次的一切都过于顺利了吗？我还不知道你之前几次是怎么被帮助的，但是。。。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突然一挥手：“雪鹰部队，把他控制起来。”机器人们迅速一拥而上，把我压在身下。“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艰难地望向他。
  “我？我想要什么？”隔着头盔，我也感觉曦眼里满溢出的笑意，“让我们一起看一出好戏吧，就看看那些拼尽全力也要把碎片递到你手里的，究竟是谁。”
  “你为什么，要把人困在这个幻境里？”
  没等我说完话，一个机器人就猛拍了一下我的背。“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需要遵从我们给你制定的生活就好。现在，你的生活就是等待，安静地等待。”曦凑到我的面前，手在头盔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看来他们觉得你会被我放了啊，把他绑到塔顶，我现在就要摔死他！”
  在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中，我感觉自己被高高抬起，耳边的广播声越来越剧烈，我感觉有人在我的耳边嘶鸣。最后，我被托举到了高塔的最顶端。
  “等我数到三，你们就把手放开，听到了吗？”曦冷峻地说道，又戏谑地向我呼喊，“就让我们来看看，你的那群朋友会不会来救你吧！”
  “一！”
  我极力地想要从刺耳的广播声中听出一点周围的动静，可我的双耳却被喧嚣填满。
  “二！”
  我睁大双眼，可看到的只是一片荒芜，太阳灼烧着大地，我感到浑身发热。
  “三！”
  我不再抱有希望。这一刻，我突然感到一阵自责。不管是谁写的那张纸条，我看来是没有完成他们的愿望啊。。。
  随着一阵重重的失重感来临，我心中默念：“看来，我也没能走到最后。”
  突然，我听到一阵摩托的轰鸣，紧接着，我只感觉自己被一个柔软的物体裹住。“喂，黎，睁开眼睛，我们来了！”岚的声音响起。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此刻已经坐在一辆摩托车上，身前是凯，背后是一脸无语的岚。车的旁边，还疾驰着一个身影。
  “来和这位打个招呼黎！尧！这个名字好听吧？”凯豪迈地大喊，一拧车把手，摩托车又一次加速。
  我们停在了一块高楼面前。凯一个急刹，摩托车瞬间转向曦的队伍。曦此刻摘下了头盔，气急败坏地看着我们。
  “岚、凯、尧。。。好啊！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竟然是你们！给我上，抓住他们！”曦大手一挥，排山倒海般的机器人们朝我们冲来。
  我的眼前突然闪起一束蓝光，我的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喂，喂，听得到吗？这里是尧的频道，黎，你好。”
  我有些没回过神来，嘴先开口：“啊，尧你好啊？”
  “看好了，你的眼前闪起蓝光的时候，就说明我们正在改变光圈科技的环境；而当你的眼前闪烁白光，那就是曦正在尝试黑入你的世界里。”
  “别说这些了，他们打过来了啊！”我无助地大喊，四周张望，尧已经不知所踪。
  眼前的子弹突然在我眼前停止，耳边传来一个吃力的女声：“尧，快告诉黎怎么办！我可撑不了太久！”
  “好，你看，有些子弹的颜色相对其它的来说更加暗淡，这些子弹是我们所编辑的假子弹，他们的源头——自然也是我们的假士兵。只有你可以碰到曦，现在，凯会送你尽可能接近曦，然后，跳出去，抓住曦，拿到碎片。”尧冷静的声音响起。
  凯的声音也从我的耳边传出：“好嘞！小伙子，坐好，咱们出发！”
  下一个瞬间，子弹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但更多的假子弹从我身体里穿过。我探出头，对着凯大喊：“小心！前面的是真子弹，注意躲避！”
  眼前再次白光一闪，几个机器人正在我们的身边，挥舞起利刃朝我们劈砍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眼前闪过一束蓝光，机器人瞬间消失。
  我们离曦越来越近，我已经站在座位上，蓄势待发。“来，跳！”三个声音一起响起，我用尽力气向身前的巨石跳去，此刻，狂怒的曦正直直的面对着我。
  我落在巨石上，突然，四周安静下来，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曦。
  “为什么要反抗？光圈科技的世界不好吗？生活在无忧无虑的梦里，不好吗！”曦围着我转，边走边说。
  “看啊，你去过现实世界，你愿意待在那种黄沙漫天的地方吗？我想要做的，只是为人类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罢了！现实的残酷，会压垮人类最后的希望！”
  耳边，三人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有一个清晰的答案。
  “曦，你错了。痛苦也许会让我们崩溃，但正因为痛苦，我们才能真正活过。我们不可以永远沉醉于一个虚幻的梦里，我们必须勇敢的面对现实！以史为鉴，以古窥今!”
  曦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脚步突然顿住。他慢慢地转过头，摘下头盔。看到他的头，我好像看见邓的头，我好像还看见几个陌生的头。
  他突然捂住自己的脸，把头埋得很低。紧接着，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浑身的机械随着他震颤，发出高频的响动。我终于看清他的脸，此刻，他的脸正诡异地咧开，双眼发黄，鼻子止不住地呼出热气。
  “呵。。。哈哈哈！没想到啊，我逃到这里，还能遇到你们！毛，邓，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播出的种，现在，被我收获了！”曦高声呼喊着我不认识的名字，狂笑起来。
  我沉下脸：“无论如何，我今天要拿到那块碎片，我还要在这里，结果你。”
  曦更加狂妄的笑起来，手里捏着一块碎片：“哦？是吗？哈哈哈哈！看好了黎，你永远也拿不到这块碎片！”
  我朝着他冲去，最后一下跃起，扑向他的身体。可曦往后一倒，身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把他吸进去后迅速关闭。
  虚空中，我又听到一声狂啸：“你以为自己能看穿所有的幻象？连你所谓的同伴，究竟是谁的棋子，你都未必知道！”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身边依然一片安静。
  岚、凯和尧三人围在我的旁边，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尧慢慢开口：“我们。。。是明派来的。”
  我沉默的望着手中的一片空白。不知怎的，我感觉自己的手里沉甸甸的。
  在我恍惚时，岚和凯已经捣毁了广播。凯高举左手，指向天空：“听好了曦！从今以后这光铭城有两个！一个属于你，一个属于我们！”
  我握紧拳头，耳畔边隐约传出人们的喧嚣声，他们正在把抢来的物资送回商店。
  风吹过，高塔的影子摇晃，我确定，这座城市的朝阳，将会被众人举起。
  
  

haha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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