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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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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谈社论坛元老想象之章优质作者最佳新人活跃成员热心成员勤奋发帖

发表于 2025-9-11 20:21:39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harles 于 2025-9-10 21:35 编辑

我走进市中心的图书馆,希望能在哪里找到城市的历史。

可长长的一整条书架里的史书里,都只记录到一个叫“蒋”的人被另一个叫“毛”的人打倒。
我的手愈发烦躁地掠过一片片书页,已经不再期望能够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
最后,我的手搭在一本红底烫金的书上。我的目光随着我的手定格在书的封面上——那是八个娟秀的大字,在封面的正中间晕开。
“以史为鉴,以古窥今。”我喃喃地读着。眼前突然闪过那个残破的纪念碑,那上面不仅写着相同的八个字,后面还有八个字。
我当即丢下那本红色的史书冲出图书馆。我不知道的是,书落在地上,风又刮起书页。书页最后停在很后面的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照片:那是三个年轻人的照片——是毛,德,和我的父亲。
街道上,没有阳光的照耀,人们的脸上也暗淡了许多。他们走在街上,街上却没有一点声响。声响被淹没在耳边更加嘈杂的钢铁轰鸣声中,又被裹挟在酒杯碰撞声里。
大家都低着头,不言不语。风吹过我的脸颊,我才看到枝头泛黄的枯叶。“看来,今年的冬天会很冷。”我对着自己喃喃道。
在这样的氛围里,我也不敢大声讲话。我只是静静地走在人们中间,没有人看我,我也没有看别人。
我最后走到了我的房间窗前。站在那扇窗底下,我仿佛又听到那声枪响,一股寒意又升上我的身体。

我的视线最终停在那块纪念碑上,它的四壁依然遍布破洞。我默默地找来一个梯子,提着一桶油漆爬上梯子。这时,我听到梯子底下传来几个声音。
“华?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低头望去,底下是两个清洁工人和两个学生。清洁工人脸上灰扑扑的,手里握着一把扫帚,学生脸上白净净的,眼里却充满了愤慨。
我有些错愕他们竟知道我的名字,顿了顿才开口:“额。。。我准备翻新一下这个纪念碑。”
“啊?翻新?”两个学生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惊讶地张大嘴,“我都不知道这玩意以前不是这个样子!”说着,四人便也找来了梯子,陪我一起修缮起这座纪念碑。
两个清洁工负责纪念碑底部的石块的维护,学生们负责擦亮柱子的上方,而我负责重新书写那十六个大字。一只手举着刷子,一只手提着油漆桶,我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属于桶的重量在把我往下拽,我又感觉到背上被一股莫名的力气推了一把。
最后,我们修好了这尊摇摇欲坠的纪念碑。我们都不知道这座纪念碑原来的样子,于是我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对它进行了一些改造。现在,纪念碑是一块挺拔的方尖碑,从底部宽大的地基向上,碑的中部,四面各写着四个大字,再往上,纪念碑渐渐收紧,最后靠拢在一个尖顶。此刻,方尖碑巍然地站在我们的眼前,没有阳光的照耀也仿佛透出几分光彩。我们都双手抱着胸,满意地欣赏着我们的成品。
这时,纪念碑的周围已经聚满了人。人们望着这块碑,议论纷纷。最后,一个男人拍了拍我的肩,不屑地开口:“喂,不管你是谁,你看看这个城市。它都破成这样了,你不去修城市来这里修这个东西?”说着,他戏谑地笑了起来。
我缓缓地转过头,在他瞬间凝重的表情中环视了一圈城市。城市的道路上此刻布满了凸起的沥青,不少建筑上也爬满了藤蔓,街道上无比安静。我再回头看向那个此刻无比突兀的碑,不由得低下了头。“也许,你说得对。”
那人看我低下了头,终于从惊愕中缓过来,大声质问:“那你怎么不去修其他的?要我说。。。”
我冷静的话打断了他的话。
“碑不是用来供奉的,是用来照人的。先把字看清,我们才知道该往哪儿走。”
众人哗然。
。。。
我走到父亲曾经经常提起的“人民大会堂”的位置,眼前却没有那座巨大的圆形会堂,只有一座直入云端的高塔。
一个老人走过,我拉住他,好奇地询问:“老爷爷,请问‘人民大会堂’在哪里?我父亲说是这里。。。”
“什么?”老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哈哈哈哈!人民大会堂早没啦!现在这个地方还是个‘会堂’,但早就不是‘人民’的了!”他苦笑着指向那座高塔,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瞠目结舌,盯着老人的眼睛问:“那,我们上学从小到大听到的这个政府是什么?”
老人把我拉到街道深处黑暗的一个角落,悄声说:“嘘——你别让其他人听见我在讲什么。这政府啊,早就被那些有钱和有权的家伙给抢走了!人民?只是一群羔羊罢了。。。”
突然,老人的目光定格在我对眼睛上。他盯着我看了好久,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喃喃:“这双眼睛。。。像,太像了!你难道。。。”
“嗯,我是邓的儿子,华。”我也不想隐瞒,索性直截了当地给出答案。
老人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语气里却带着一股早就知道的得意:“果然啊!我的眼睛错不了!”说着,他便拉着我走进了身边的一个房子。
走进房子里,一个黑色的匣子正端正地坐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老人走到桌子旁边,我有些紧张地站在门口。
“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他朝我招了招手,举起手中的匣子,“这个匣子,就是你父亲留下来的遗产。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东西。”
我的大脑陷入了错愕之中,双手机械地伸出,接过了那个匣子。
老人继续讲着:“这座城市在你出生之前,估摸着二十年前吧,曾经确实是由人民统治的:我们选出代表,然后代表再听取我们的意见改善城市。”说着,他又从桌边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积满了灰尘的勋章,指着勋章对我说,“你看,这就是当选代表的证明。”
“可是后来,有一届代表。。。”老人说到这里,一只手撑着桌子掩面,另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摩擦了两下,“你懂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代表这个想法是谁提出的?”
老人苦笑起来:“提出这个想法的人。。。你不能说他的初心坏。嗯,就是你的父亲。”
“他为什么。。。”我满头雾水,耳边又回响起父亲在我中学时说过的话:‘你爸爸我,曾经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而且,在这里的人看来,是最伟大的一个。’我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放弃了权力,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他的视线很超前,但他的视线也很鼠目寸光。”老人悠悠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他看我不再神游,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他的嘴巴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老人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手里的匣子,“嗯。。。我打不开这个匣子,也许。。。你可以?”
我正打算仔细钻研一下这个匣子时,门外响起了猛烈的敲击声:
“里面的人出来!我们怀疑你们私藏了东西!”
老人当机立断把我向着房间的另一头推去,同时小声但急促地耳语:“记住,这个政府现在被分成很多个部分,但是每个部分又并不和谐。这是你的机会!现在,快跑!”
说完,他又猛地把我推向桌子后面的那堵墙,我定睛一看,墙上有一条细微的缝。来不及多想,我用尽力气一推,那块墙应声打开,我不顾一切地跑出门,又摔上背后那扇隔开生存和死亡的门。
我的眼前传出阵阵枪响和惨叫声,我低下了头,紧紧地握住了那个方块。
我知道,现在,我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我走上了父亲的那条路。
。。。
那天之后,我感到自己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
我看到厚厚的车窗下敲打着键盘的西装革履,我看到学校里翻动的铜臭,我看到高塔里摇曳的红。
我还听见某些人们的笑声,他们笑得痛快,又笑得痛苦。这笑里藏着许多把尖刀,锐利地刺向笑不出来的人,又刺向笑得比自己大声的人。
城市的处处都充满了裂缝,这是我的机会。


我修缮纪念碑后说的那段话传遍了城市,人们也再次审视起这个“罪人”的儿子。我的名字和我的话渐渐在街头巷尾出现,人们提起我,口中既含着惋惜,又抱着一丝期待。
“他很年轻啊!年轻好,年轻有机会犯错。。。”
“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家伙而已。。。他爸的死刺激到他了而已,过段时间就没了。”
“我还是觉得。。。他和那个谁。。。很像。”
他们的话最先传进了警备队的耳朵里。自我出生起,警备队与群众的关系便十分紧张——他们似乎与死亡和痛苦直接联系,谈起他们,人们想到的不是正义,而是恐惧——倒是帮了警卫队不少忙,没人再敢去犯罪了。
但他们也同样希望自己能够吸引群众的喜欢。我接过匣子后的第三天,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找到了我。
打开门,一个武装到牙齿的人朝我招了招手。他戴着一个黑头盔,一副黑墨镜遮住他的眼睛,黑色的防弹衣下是一件黑色的套头衫,防弹衣上挂了五六个催泪瓦斯弹,腰间挂着一个弹夹,手里还紧握着一柄步枪。他见我开了门,严肃地说:“我们队长要见你。”
我看着他手里反光的枪,不禁打了个寒战:“好,好,我跟你们走。”
说完,那人就利落地转身,命令道:“跟着我,跟紧。”
我跟着他走过了不知道多少条街,渐渐走进荒凉的城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建筑,没有阳光的照耀,这栋建筑竟仿佛完全浸没在黑暗中。
“进去以后,走到三楼,楼梯口就是我们局长的办公室。”那人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走进警察局的一刻,只感觉迈入了一只猛兽的嘴里。一股熟悉的感觉突然罩在我身上,我仿佛听到父亲的话。
“华,别怕,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沿着那人给我的路线走上楼梯。我只感到,我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把我向下拉拽,想让我摔下楼梯。
我最后走上了楼梯。走出楼梯间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身体无比轻松。眼前是一扇高大的木门,红漆散发着刺鼻的味道,映出门上雕刻的华丽的花纹。
靠近门的一瞬间,门朝内打开。一股香气瞬间取代了油漆的刺鼻味道,我的眼前亮堂了起来。
房间的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卓后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没等我发问,他就先从椅子上站起,朝我点了点头。
“华?幸会幸会,我是警备队总队长,段。”
接着,他就邀请我坐下。坐上桌子另一边的座椅的一瞬间,一股不真实的舒适感包裹了我。
没等我反应过来,段就笑着把一盏茶推到我的身前,压在茶杯底下的,是一个信封。
“你的话在城里传开了。我知道,你从出生起就没人愿意接触你。
“我们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由你来当作警备队的公共代表,出面会议和公开讲话。”
我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信封——它鼓鼓的,好像装满了东西。我又抬起头,直视着段:“为什么要选择我?”
“呵呵呵,这个问题,你比我们更清楚。
“但是,你的出面只作为人物作用。严禁你发表诋毁我们的言论。如果你接受,那么。。。”段敲了敲卓,手指搓了搓,“这个信封里的东西就是我的见面礼。”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无数的猜想闪过我的脑海。我难受地闭上双眼,紧皱眉头。
“没关系,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但这里的东西永远敬候佳音。”段伸出左手,站定等候。
段的话音刚落,我就睁开眼睛,眼里布满血丝。我微笑着呼出一口气,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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