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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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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谈社论坛元老想象之章优质作者最佳新人活跃成员热心成员勤奋发帖

发表于 2025-9-15 19:52:15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harles 于 2025-9-14 21:32 编辑

“听说了吗,华被警备队给招募啦!”

“啊?我本来还以为。。。”
“我持乐观态度。。。”
“诶!快安静,他们要来了!”
纪念碑旁临时造成的舞台下,人群窃窃私语着。他们时不时地望向舞台上那盏亮堂的灯,洁白的灯光从上向下散开,落在舞台上。
舞台上的灯盖住了天边惨白的月光,我站在后台化妆间里,望着窗外层层积云。透过漫天的乌云,我却看到一丝亮光刺破了长夜,透出晨曦时也晒不出的光。
我深吸了一口气,耳边的耳机里传来段的声音:“别紧张,你今天只是去宣布我们即将施行的新政,按照稿子说就行。不说了,该上台了!”
耳边传过一阵电流声,便只剩下风扇枯燥的嘶鸣。
我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化妆间。我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看到我的出现,人们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光。我在开口前视线掠过观众,他们的眼里都充满了光,却有些紧张的呼着气。
“亲爱的市民们,你们好。。。”我照着提前写好的稿子开始演讲。我的每一个字都极为流畅,我的嘴动得越来越快,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只感到一颗巨石按在胸口,压得我看不清台下的人。我恍惚地在台上一边转一边机械地开口。
“警备队的力量将继续增大。。。”我摇头晃脑地晃过观众,他们的脸上都无比疑惑。
我好不容易站定,眼前却天旋地转:“我在此倡议大家遵守警备队在城内部署的规矩。。。”
“所以。。。”到最后,我终于缓过神来,眼神清晰起来,“希望大家合作愉快,谢谢。”我打起精神面朝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掌声,断断续续。我缓缓抬起头,观众的脸上无比复杂,双眉无力地顶在眼睛上,不时地摇着头。极少数个鼓掌的观众也瞪大了瞳孔,关心、又或是失望地盯着我。
我的脑子里很乱。想要说些什么,却抬不起头;想要开口,却好像被扼住了脖颈。
“呵呵呵。。。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仔细地介绍一下华刚刚提到的一些事情吧。。。”段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堆着笑走向观众。掠过我时,我看到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
“我们都是这座城市的一份子,”段坐在他奢华的桌前,右手重重地拍下,“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讲话?”
我背着手站在门口,低着头不敢看段。
段指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自己的问题是什么吗?是,你是把稿子背得滚瓜烂熟,但是你站的位置是个演讲台,不是朗诵比赛现场!”
“观众看得出你心里在打鼓,他们感觉的出来你害怕,”段说着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后继续说,“你声音抖,眼神虚,讲起话人飘得像要掉到台下面前,知道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段顿了顿,房间里陷入了几秒钟的死寂。“你见过你爸演讲吗?”段冷不丁挑起眉盯着我。
“没,没有。。。”我自出生起听到父亲说话最多的时候就是吃饭时的喋喋,更不必说演讲了。
段轻笑一声,把茶杯放下,走到我身边:“你父亲的话不漂亮,但他的话有分量!观众都觉得他的话能打动他们的心,自然愿意听!而你今天,虽然说得一板一眼,但那语气。。。说难听点,就像是给死人念词一样。”
他把我拉到桌前,敲了敲桌子:“算了,看在你年轻的份上这次就当教训。”说完,他一把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穿过玻璃进入我的眼睛。他在我遮眼的时间里走到我的身后,拉开门,”记住,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下次再让你去演讲,只许让全场沸腾,不然我就把你踹下去。”说完,他就走出了办公室。
偌大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我一人。我适应了阳光,却没有适应我的软弱。我走到窗前,直直地盯着太阳边的一座高楼。
“段,这是你说的。下一次,我不会再读稿子。”


过了两天,我被段邀请去一个宴会,地点正是城中心的那座高塔。

带我走进高塔时,段拍了拍我的肩:“华,这里面的人是你此生能见到最有权势的人,说话给我小心些。”
站在高塔门口,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黑暗。我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一片黑暗中。

走进高塔,初极狭。我跟着段向上走了不知道多久,突然眼前亮堂起来。
眼前的大堂比段的办公室还要豪华。四周的墙上挂着一幅幅肖像,每一个都慈祥地笑着。他们被装在金边的画框里,画框又被钉在金丝交织的墙上。抬起头,五六个巨大的吊灯的光亮得刺眼,每一个吊灯都由好几十个细小的灯泡构成,一只只灯泡好像一颗颗星,挂在我无法触及的高空。
“看上面干什么,脚踏实地!”段用力地拍了一下我,我才把视线转回地面:大堂里摆着几十张圆桌,上面都铺着洁白的布。许多人围在桌边,举着高脚杯交谈着。这时,段把我拉过来,指着那群人开口,“看到没,那些人是财阀,那边的是教育部长。。。”
我却无心再聆听段的话语。我感到自己口袋中那个匣子正在剧烈的震动着。
“额。。。段局长,我想上厕所。”我有些尴尬地打断。
“这么紧张?快去快回!”段无奈地遮住脸,赶紧打发走我。
我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走到宴会厅的一个角落。我掏出了匣子,轻轻一点它的顶部,父亲的影像突然弹出。
影像里的父亲与我印象里的父亲截然相反。他把背挺得笔直,眼睛有力地望着前方,双手在空中挥舞。
“我干过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民主。这件事反对的人不少,支持的人不多。我知道总有一天这样的民主会被腐蚀,但我也知道,我的死亡会比系统地腐蚀来得更早。
“在我死的时候,这座城市可能已经落入了虚伪的民主之中。但我敢说,这样的民主是脆弱的,这样的民主是独裁的,这样的民主是碎片化的。
“看破‘民主’下的裂缝,就能给这座城市带来新生。”
紧接着,父亲的影像便消失在匣子里。
我不能完全理解父亲说的话。什么叫“碎片化的民主”?
但,当我抬起头时,父亲的话变得无比清晰。我的眼前,出现了无数条裂缝。
眼前的人们还是举着高脚杯笑着相谈甚欢,但我却看到他们的身上被绑上了数十条锁链,互相交缠。人们的笑声此刻无比刺耳,既是想要刺开铁链,又是想要拉紧自己手里能握住的铁链。
我再仔细看去,人们三两成群,相同职业的寡头们聚在一起,假情假意地互相推杯换盏。每个人的嘴里都是生意和金钱,没有人关心这座城市。所有人都聚在这个宴会厅里,他们之间却好像隔了许多道墙。
他们的笑声里带着刺,他们的酒杯里躺着毒;高悬的金光比太阳的光还耀眼,刺得我睁不开眼,墙边的画像是那么地狰狞,仿佛早已看透了每个人的内心。
我呼出一口气:“呵,看来也没那么难。”便走回了段的身边。
段的旁边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笑着将一个装满红酒的高脚杯递给段,有人在旁边微笑着鼓掌:“段老兄!听说你前两天把那个那个。。。老邓的儿子给收复了?快给我们看看啊,哈哈?”
“诶,是,是,我这就。。。诶,你看他这不就来了。”段不断地朝他们点着头,一边转头过来找到我。他凑到我耳边,语气突然无比锐利,“你小子给我去哪儿了?给我好好说话,别给我丢脸!”
等段转过头时,我看到无数双贪婪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顿时感到有些不舒服,支支吾吾地开口:“额。。。大家好啊,我是警备队的新成员,华。”
段此刻却笑着一把把我搂到身边,拍着胸脯:“诶!什么警备队的成员?明明是我的新助手,新兄弟!诶呀。。。这个大家都很欣赏你说的话啊!来,大家和他认识认识!”
人们也笑着朝我凑来。可我却看到,在一瞬间,好几个人不屑地抽动了一下鼻子,嘴角抽动几下。
“啊呀!是邓的儿子吧?久仰久仰。。。”几个酒杯朝我伸过来,我尴尬地举起空空如也的双手。
几个人又皮笑肉不笑地递上几张名片,一边说话一边朝段的方向挤眉弄眼:“诶呀。。。华!我们都很欣赏你的才华啊!有兴趣的话,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啊?”
我便在这种僵硬的“热闹氛围中加入了这场诡异的宴会。
后来,一盘盘饭菜被端上了餐桌。我见到他们举起刀叉,优雅地插起食物。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吃食,却只感觉无味。可看着他们享受的模样,我不知是我的味蕾出了问题还是他们的食物与我不符。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华,你是邓的儿子,肯定会演讲!你要不来讲两句,就当给我们的聚会加个乐子?”
顿时,我的四周就响起一种混合着笑声,鼓掌声和叫声的欢呼。我被人们簇拥着站起,环视四周——我看到许多仆人和侍从。他们低着头,手里提着扫帚、水桶,不敢抬头。
“那。。。各位想要我说些什么?”
“这个嘛。。。就讲讲你对现代年轻人的看法吧!”台下爆发出一阵鼓掌声,鼓掌声里夹杂着期待的笑声。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印象里年轻人的影子:帮我修筑纪念碑的学生,不敢高声语的侍从们,还有。。。我自己。
我不是段和他们的提线木偶,我是一个鲜活的人,一个能为镜中城带来破晓的年轻人。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既然各位长者和贵宾们如此厚爱,那我就斗胆说上几句。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我感到无比荣幸。各位是这座城市的中流砥柱,正是因为你们的力量与远见,镜中城才能在风雨之中依旧屹立。你们的付出,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榜样。当然,我相信目前的年轻人们还有很多要学的,而在座的各位依然将是城市最坚实的栋梁。”

我顿了顿,目光看向宴会厅墙边的仆人们。他们此刻抬起头,眼里已经噙满了泪。
“但一座城市的运转离不开街角每一个努力的灯光。只有每一个街角都亮起一盏明灯,整座城市才能被照亮:高悬的明月照不进深邃的街角,唯有点起自己的光,才能照亮周围——当然,我说的只是亮光,这座城市的运转离不开在座的各位。
“我们需要秩序,但我们更需要信任。”说到这里,我环视了一圈眼神复杂的寡头们,“只有架起一座座连接心与心的桥梁,这座城市才能够被真正的照亮。
“愿在座的各位——”我再次瞥了一眼那群侍从,“都能燃烧起自己的光,为自己心中的城市带来黎明——无论大小。谢谢。”
全场静寂。
我看到几个寡头凑在一起低语,他们的声音此刻无比清晰:
“这家伙。。。真的能重用吗?”
“诶!这年轻人就是年轻气盛,你觉得有我们盖着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好,好,好!深刻啊!”
由着这句话,厅里响起一轮轮的掌声和欢呼。我笑着坐下,最后望了一眼墙角那群人。
此刻,他们已经泪流满面。在所有人中,他们的掌声最为明显,最为激动。段盯着掌声中的我,眼底一闪而过的阴影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很快,那股阴影就烟消云散。他拍了拍我的肩,凑到我身边:“嘿,看来我上次说的话有用啊!你小子,这次给你记头功!”
。。。
我的话再次传遍了城市,尤其是那句当然,我说的只是亮光”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我到底想说什么,但没有人敢说出我想说什么。他们害怕,既害怕自己遭到报复,也怕我遭到报复——我看到,就连街道上最穷苦的人见到我,也会竖起大拇指,激动地挥舞双手:“华。。。华!”
段对此却好像不是很满意。“你看看你看看!”他猛地一拍桌子,“我让你不要乱讲话,现在好了,又闹成这个样子!”
“哼,不过,这事的结果我很满意。”他绕到我背后,悠悠地感叹,“华,你真是个好家伙。这座城市的人,终于又能听我讲话了。。。哼,不就是财阀嘛。。。”
我怔怔地盯着窗,心里却翻江倒海。走出办公室前,段递给我一个稿子:“华,这次,给我好好干——下周四,做好准备。”
“啊?哦,好!”我机械地接过稿子,大脑陷入空白。
走出办公室,我才想起翻阅稿子。
“新征兵法案。。。巡逻规范。。。公民自由限制。。。”我越念越感到头皮发麻,最后竟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呵,呵呵呵,怪不得没人敢听你啊。。。这稿子我记下了——但我不会讲。”
说着,我就甩起手臂,一下把稿子甩出窗。窗外,洁白的纸飞舞在阴霾的天空中,显得格外反差。
“再见,镜中城。”一个声音从警备队总部三楼传出。
“你好,镜中城。”又一个声音从警备队总部三楼传出,两者相隔不到一秒。







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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