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十五）：我很钦佩第一个在黑暗里举起火把的人...

Charles

我看着黎在雪地上打滚，哭笑不得：“赶紧起来，我们都看着呢。”
黎撑着地坐起身，举起手里的匣子：“有这个，镜中城就有未来。”
我脱下外套披在他的背上：“你穿着一件背心在雪地里，我不给你这件衣服你马上就没有未来了。快给我起来，回我家再说。”
雪在黎站起来的一瞬间停了。一束久违的阳光透过积云洒在大地上，温暖的感觉瞬间传遍我的身体。
就连我的耳朵也在阳光晒在身体上时抖动了两下。我摸了摸已经僵硬的耳垂，一丝暖意从指尖传来。
黎裹紧外套，不住地打哆嗦。他在路上跑来跑去，像个天真的孩子。每一次跳动，外衣上都抖落下层层积雪。
我看着这个比我大几岁的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你小子，真是一城之主？”我低头轻笑一声，追上黎的脚步。
街道的两旁被照耀在暖阳下，人们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几个小孩子们在路上嬉笑着搓着雪球，他们的棉帽子把大半个头盖住，衣服厚得把他们裹成一个个圆球，这使得他们弯腰都十分困难。
我终于再一次看见人们窗户中所透出的光，炊烟也又一次飘荡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晨曦的照耀下，人们又一次绽放出笑脸。
我们到了我家，推开门，一股阴冷的风吹出，让为首的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哎呀。。。忘记开窗通风了。”
“哎呀！”黎却没有嫌弃，一下挤开我冲进房间，把外衣往餐桌上一甩，瘫倒在沙发上，“终于又回来啦！”
一股深深的无奈涌上我的大脑。我一边拾起外套，一边开玩笑地询问：“我们的黎大先生这次回去光铭城找到什么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一阵风吹过，把门轻轻关上。
黎直起身，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他的手里死死攥着那个匣子，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我也僵住，双手停滞在衣架上，连外衣落在地上都没有注意。
房间里有些昏暗，我还没来得及拉窗帘。但透过黑暗，我感觉到黎那双交织着悲痛与愤怒的眼。
我不动神色地向黎的方向挪了几步，最后蹲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大腿：“光铭城出事了？”
黎有些不耐烦地朝我挥了挥手：“这不是你要管的事。”
“镜中城，光铭城，我们都是人类。”我开口安慰，“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情。说说吧，我们会帮——”
“好啊！那让你们这群石器时代的人也被祂们进攻一次？”黎突然一巴掌朝我扇来，落在他的大腿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
“然后你们一半的市民全部被杀死？然后你们的城市被分成两半，一半成为废墟，一半堕入牢笼？好啊！”黎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他一把把我抓起来，几乎癫狂地把他的那个匣子按在我的肚子上。
“你要的科技我带来了。我不指望你们能够救我们，但，”他深吸一口气，“不要嘲笑我们。”
说完，黎一下跌倒在地上，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手里散着蓝光的匣子。恍惚间，我感觉那匣子里藏着无数血与泪。
目光转向黎，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也不过只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少年。我第一次看见他透过单薄的背心明显的脊梁和起伏的胸腔，每一根肋骨都清晰可见。
他的手臂不算细，但也不住地颤抖着，从大臂到手腕无比惨白。
光铭城，这个遥远的城市。我的眼前想象着光铭城的样子，一座与镜中城相仿的城市浮现在我眼前，里面传出无数的哭喊和呜咽。而这座城市，竟完全落在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人身上——他还没有前人的帮助。我甩了甩头，看见黎一手捂住自己的脸，一手撑着地，喘着粗气。
“我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帮你报仇，帮光铭城报仇，帮人类报仇。”我面对着他盘腿而坐，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报仇。。。”我移开了挡住眼睛的手，双眼像灼烧一样痛，“这话，我和我底下的人也说过。”
华站了起来，他朝我伸出一只手：“那就帮助我，一起把这个舞台掀翻。”他的另一只手上握着那个匣子。
“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我用力地把手拍在他的手心，一发力站起来，坚定地看着他，“匣子给我，我给你介绍怎么用。”
我接过匣子走向阳台。拉开窗帘，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另外半边是城市的发电站。
回头，黎朝我点了点头。我笑了笑：“叫上段他们还有市民们。我给你们变个戏法。”
说完，我耍酷似的把匣子往兜里一塞，走出华的家。
出门的一瞬间，一股寒风又迎面袭来。我赶忙缩进身子，却感到一股厚实的感觉覆盖了我。
黎在我身后笑着开口：“穿上这衣服更帅一点。”
我也哈哈大笑起来，迈开步走向发电站。
抵达发电站的时候我的身后已经跟满了人。我听见人群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对着已经陷入沉寂许久的烟囱指指点点。
胡带着一个人走到我的身边，向我敬了个礼：“黎先生，这位是发电站的主管，祁。”
“好，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光铭城的科技。”祁拉着我走向反应堆，我一边走一边对他说话。他只是轻轻地点着头，不作回应。
走进发电站反应堆的房间，我感到一股不寻常的寒冷。理应燃烧着能量的发电站此刻暗淡无光，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
祁有些尴尬地指向房间最中央的那个大炉子：“黎先生，这就是我们发电站之前主要的反应堆，是通过化石燃料驱动的。”
“什么化石燃料。。。”我有些无奈地单手捂脸，“那不就是最原始的火力发电？”
祁也尴尬地挠了挠头：“额。。。毕竟从我任职开始发电站就是这样，镜中城又比较封闭。。。”
我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匣子，敲了敲上面的壳子，匣子瞬间打开，露出四块碎片。
“看好，这是光铭城的科技。”我小心地取出一片碎片，放在手心，“这碎片除了储存能量以外还能储存很多别的东西，这一片里的能量够全城用几千年。”
说着，我随手抄起落在地上的一把锤子：“把它安在反应堆的中心，然后稍微加热一下它就能释放出能量。”
反应堆室内不一会便传出阵阵叮叮当当的捶打，一个精细的碎片安置器很快被摆放在反应堆的正中心。
“不要告诉我你们连激光发射器也没有？”我试探着问祁，回应我的是祁扭捏的沉默。
我再次拿出匣子，对着它敲敲打打几下，匣子裂成碎片又迅速重组，很快变成一只激光笔。
我试着把激光笔对准碎片，激光碰到碎片的瞬间，一圈能量迸射出来，呼啸着扑向我们。
千钧一发之际，祁一拍身边的一个红色按钮，反应堆的盖子被腾得一声关上。
祁瞪大眼睛望着反应堆，又望了一眼身下的仪表盘，不可置信地惊呼：“这小玩意这么点时间产出的电有够我们之前一个小时产生的电了！”
我也缓过神来，双臂张开，轻笑着对祁开口：“现在，祁，你先回去，让华主席把市民遣散回家，并让他们开灯。”
祁的步伐渐渐消失在发电站。我坐在控制室的椅子上，笑着伸了个懒腰。
接着，我顺着梯子爬上了发电站的顶端。
风吹在我的身上，我单薄的身体感觉有些寒冷。我死死地盯着下方的高楼，即使双腿有些发抖。
夜色逐渐笼罩了镜中城，城市陷入黑暗，月亮爬上了每个人的脊梁。
深邃的夜里，一束光突然从镜中城的一角射出，紧接着是又一束，泛着金黄色的亮光刺破了夜空的黑暗。
越来越多的光从镜中城的四周传出，伴随着光芒一起传入我的身边的，还有人们的欢声笑语。
我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回头，是祁。
“黎先生，镜中城的大家终于再一次用上电了！”他激动地对我说。
我只是摆了摆手：“这才哪到哪，你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回头，我看着祁手舞足蹈的样子：“反应堆你检查了没有？”
“诶呀，城里能亮起来就不错了，明天再说嘛！”祁笑着顺着梯子向下滑去。
“行，行。明天修，明天修。。。”我也低头握住铁杆，“但祁，你记住，光太亮的时候，就容易被看见。”
我不再管祁疑惑的大喊，只是走向华的家。
推开门，华靠在窗台，出神地望着外面的灯。
“你真行啊。”他听见门被关上的响声，没有一丝音调地开口。
我把华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坐到沙发上：“谢谢夸奖。”
“把城又一次点亮了，你确实成了个角。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光会引来谁？”
“这是你会说出的话？”
“嗯？”
“是你说过，要把舞台烧穿的。”
华没有说话，我静静地敲击着匣子。
过了好久，他转过身，露出一双疲惫的眸子。双眼里布满了血丝，额头悄然爬上几道皱纹。
他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空荡荡的房间里亮着光，但只有明亮的橘黄色的光却有些单薄。风裹着几片树叶落进窗台，树叶枯黄无比。
我支撑着自己站起，感到腿上传来一阵撕裂感。我坚持着走到华身前，向他伸出手。
“这是人类最后一次能和他们较量的机会。只要光铭城的科技还在，我们就有反击的希望。
“这是你父亲的话，不忘初心，不敢自安。”
我感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攥了一下，紧接着是几滴泪水。华揉了揉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哎呀，风进眼睛了。好，你想打，那我就陪你。”
。。。


清晨的阳光越过地平线洒在大地。清晨的街道上还留着几片积雪，但大路上的雪已经化开。
街道上再次传出汽笛的轰鸣，人们的号子伴随着鸟鸣唤醒了沉睡的镜中城。
我拉着黎去视察高塔的改造情况，走在道路上，人们都从自己的房子里走出，愉快地聊着天。
我们的脚步却无比沉重。
抵达废墟时，我们见到的是一座略微矮小了一些的高塔。
几个工人在高塔顶端清洁，他们被系在从塔顶延申下来的一条绳子上，被风吹得左右摆动。
“我要上去。”黎冷不丁地说。
“好。”我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走进高塔。
爬上塔顶时，正好一阵风迎面吹拂。狂风如尖刀刺过脸颊，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黎大口吸气，紧接着感慨：“镜中城又开始呼吸了，不是吗？”
我真准备回应，余光突然瞥见一丝红光。

天空的尽头，那片被照亮的云层下，隐约闪烁着一条细细的红线。
那红线像是某种信号，在黑暗的远方亮起，又在云间一闪而逝。

黎低头看着手中的匣子，蓝光在他掌中轻轻颤动。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向东方的天空。
风又一次吹过镜中城。
这一次，风中带着微弱的低鸣，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召唤——
黎明之后，必有风暴。

我的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问候。

“好久不见。看来，你们又把舞台搭好了？”

我转头，发现身边已经遁入虚无。

“我说了，戏台由我接手。至于这出戏怎么演，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这次，在束的空间里，我第一次能够自由的移动。我自信地怒视着束，右手食指指向它。

“那好。就让我看看吧——崭新的戏。”

hahaTT

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