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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23 07:08:49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harles 于 2025-7-27 21:14 编辑

  ”邓,放了他们吧,他们没干什么事,只是在修雕像而已。”

  我回头一看,是王和他的三个伙伴。王穿着墨绿色的军装,打着一条鲜红的领巾,他朝我招了招手,皮笑肉不笑。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学着他的样子,对着我打了个招呼,做了个“热情”的笑容。不知为何,他们虽然面朝着阳光,我凝视着他们,一股寒意从地面升腾到我的头顶。不敢继续逗留,我赶紧离开了工业区,继续回到农田寻找需要帮助的人。
  我的身后传来几声窃窃私语。我听到一个冷酷的声音:“我相信。。。”一股无形的威压突然笼罩在我的胸口。
  。。。
  解放后的第四周周日,毛死了,或许是大前天半夜,可能是前天凌晨。
  我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今天的中午。这两天大街上的人们貌似并没有什么不同,重建工作趋近尾声,越来越多人们聚在街道上讨论着家长里短,小孩们也趁着这个时候在街上三两成群的追逐打闹。我不怎么注意嘈杂的讨论声,也不会关注小孩子脸上的神情。直到今天早上,我被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吵醒,拖着半梦半醒的身体,我推开门。眼前是满脸焦急的德,平日衣冠整齐的他今天皮带挂在裤子上,帽子塌下一角顶在他的头上,却挡不住几根凌乱的头发凸出来。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一见门打开,便冲进房间,随手把门关上,摇了摇我,惊恐地说:“邓,邓,醒醒!毛死了!”
  毛死了?
  我本来就没有完全运转的大脑瞬间清晰,又瞬间变得空白。房间里陷入了无声的震耳欲聋。
  “毛。。。什么时候走的?”良久,我缓过来,惊魂未定地开口。眼前这个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已经泪眼婆娑:“我。。。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刚起,王的那个朋友。。。啊对,姚,他就像我刚刚一样跑到我门口告诉我毛病死了。。。”德支撑不住,一下瘫坐在我房间的椅子上。我也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毛。。。怎么就病了。。。我还记得你当时在农场可神气了。。。怎么现在。。。”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个精瘦的形象——也许他已经透支了自己,只是我们无法透过他表面燃烧的意志看到他内心枯竭的身体吧?他是个纯粹的,一个伟大的人啊。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革命后他每一天在大石头上手舞足蹈的样子,那是多么的神气啊。。。
  他的神态?我终于从毛的死讯中找出一丝诡异——我记忆里他在解放后的每一次演讲都充满精神,每一次工作都仿佛有无限的力气,每一次与他在街上相遇,他的脸上都写满了轻松,意气风发!一个人不可能在几天的时间里毫无征兆地从无限风光的少年突然变成病魔缠身的人,这是否意味着毛并非死于疾病?谁又会处心积虑,残害新时代的缔造者?
  我没来得及和德分享我的想法,便草草套上一件乌黑的大衣走出门去。
  街道上现在清一色的红,红旗,红布,红衣。行人依旧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我无心关注他们,一路向工业区狂奔。道路两旁人很多,但是他们貌似都沉浸在自己的谈话中,透过他们的嘴,我仿佛隐约听到一个名字:林。我加快脚步,赶到了那尊雕像前。眼前的雕像依然宏伟,描绘的主角依旧栩栩如生,一个冷静又慈祥的形象被刻画的活灵活现。不知怎的,我却透过雕像咧开的嘴感到一股不适。
  “邓,你来了啊。”一个声音在雕像背后响起,雕像背后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人,与雕像一般无二,正是林,“相信德和你说了,毛。。。”他掩面叹气,低下了头。我也叹了口气,但坚定地开口:“林,毛的尸体在哪里?我觉得他死得有些诡异。”
  林笑了笑,无奈地说:”邓,木已成舟,毛死后第二天我们就把他的遗体火化了,无论有什么疑问,也都是——“他贴到我耳边,冷冷地说,”无稽之谈。“接着迅速恢复了笑容,”所以啊,我们要继续坚持毛走之前给我们定下的规矩,要接过他的遗愿啊!“远处雕像后的一座房子的门口,我瞥到四个人影站在门口闲聊着。我赶紧装出一个笑脸,迎合道:”啊那太可惜了,不过你说的也对,人死了也没办法让他再活过来嘛。。。那,那我走了?保重啊!“
  “邓,你是个明白人,想必你还记得你刚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我说过的话。”林转身走回了阴影,轻飘飘地说,“仔细考虑考虑我说过的话吧。。。”  
  。。。
  后来,两周过去了,大街上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街上的红灯打在地上,泛着红的地上驶着沐浴在红光里的车,车里坐着满面红光的人。我尝试透过车窗看到他们的眼睛,可不知是窗太厚,还是灯光太耀眼,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道路两旁,红旗招展,居民楼雪白的高墙被鲜红的海报代替,上写几个娟秀的大字:团结在林同志的领导下。我凑近去看,林字貌似比其他几个字更厚实,粗旷一些。
  人行道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大妈,紧闭着嘴在搓衣服。我走上前,她们把头埋得更低,眼里只有衣服。我看着她们,她们盯着衣服。良久,中间的大妈不动声色地朝我摇摇头。
  农场上的人们貌似还是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他们现在是整个社会最受尊敬的人——毕竟他们为所有人提供粮食,而且革命的事业从他们开始。我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几个农民也向我用力地挥了挥手。我看到他们的嘴好像动了动,但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
  林说:“相信大家也看到了,你们工作的时候,有些人假装生病,假装受伤,不和你们一起同甘共苦!有些人会说,我们要去培育他们,教导他们到正确的道路上,但我不这么想——这些教育既耗时又过于无意义,收益甚微还会影响社会正常运行!所以,对于这些人,我的回应是:出重拳!”
  林说完这段话的下午,整座城市便乱了套。人人都工作地极为卖力,生怕被认为是装病的人。那天晚上,食堂第一次没了粮食。
  第二天,我走在街上,看到农场门口立起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已经贴满了海报,上面满是对此前偷懒的人们无情的指责。我一惊,走进农场——此刻的田地活脱脱已经成了刑场,我熟悉的和我不熟悉的人手脚被捆住,被几个人赶着绕着田埂一圈一圈地走着。周围聚满了人,有的面露惧色,有的开怀大笑,有的脸上阴云密布,却无一例外地拍着手,叫着好。
  我心疼地走进人群,找到了领头的人,询问道:“你们这也太狠了,毛不是说了,我们都是平等的人,怎么还能打人呢?”领头人看到我,上下打量打量我,最后嗤笑出声来:“同志,你是没听到林大主席说的吗?要出重拳,才能教训这些人!他们根本不算是我们的同志,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参与过劳动,却又享受着劳动的结果!说实话,同志,要不是因为你刚刚提到了毛的名字,你好悬也得进去挨两下子!”
  我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农田。农田上发生的一切,这不是毛的愿望,这不是我的愿望,这不是人类的愿望。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工业区,心中忐忑不安。
  迎面撞上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她穿着绿衣,带着红领巾,活脱脱一个女版的王。她见到我,热情地招招手,大喊:“哟!这不是邓吗?您要去哪儿啊?”
  “你好,你好,我准备去工业区,你是?”
  “我是王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叶。您是要去找林大主席吧?他老人家现在可忙了!你有话就和我,王,姚,张,说就行啦!”
  我沉默了许久,眼神凝固在柏油路上,我不愿意看向这个人,她给我一股莫名的压迫。
  叶却仿佛完全不在意我的沉默,盯着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我终于开口:“林的政策。。。未免有些太极端了些吧。”我忐忑地问询。
  “怎么会呢?这些偷懒的人,他们本就不属于我们光荣的革命团体!我们要严厉地处罚他们,才能让他们也意识到革命的力量!我们要击溃这些反革命,这些反动派,这样才能彻底保证我们城市的永存!”叶讲到最后,好像也在咆哮似的。透过她,我仿佛看到了我。
  “这。。。我还是想找到林好好聊聊。”
  叶的眼神冷了下来:“邓同志,我说过了,林大主席现在很忙。”接着,她便不再理我,径直走向了农场,光打在她的脸上,我看不清她的神色。
  随着叶与我的背道而驰,我才意识到我的身旁死一般的寂静。风从我的身旁呼啸而过,四周是摇摆不定的树叶和血红的灯。这还是革命后的第一次,我的身旁如此安静。这座城市如此安静。
  我的周围空无一人。
  我的耳畔传来了欢呼声和喊杀声。
  这座城市正产出震耳欲聋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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